拆除白馬門:從開放金融到開放藝術
本文來源於PAKA,作者為PAKA Labs研究員 MIDDLE.X。
歷史劇《三國》中呈現了這樣一個故事:東漢末期,已經越制稱魏王的曹操,距離帝位,僅一步之遙。
有一次曹操的兒子曹植,有急事要進皇宮,如果從白馬門(一說:司馬門)走的話,可以節約一個時辰的路程。按照漢朝的規制,白馬門只有天子的車架才能通過,曹植因其父勢大,不以為然,打算從白馬門通過。曹植到白馬門口,卻被忠於漢室的舊臣荀彧攔了下來。荀彧說:"父親不守規矩,兒子也不守規矩"。曹操趕到,見聞此狀,先是訓斥曹植,卻又下令拆除了白馬門,並對荀彧說:"以後這裡,大路朝天,人人可走,你所說的規矩,又在哪裡呢?"
不過在筆者講這個故事的語境中,主角既不是篡漢權臣曹操,也不是跋扈才子曹植,而是白馬門。我們將以此做一個隱喻象徵:白馬門象徵舊秩序當中的禁忌,大路朝天則用來指代開放的,普惠的新系統。
現實世界中,有很多"白馬門",而加密黑客們,正在逐一打破,由加密技術引發的加密運動,可以說就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拆除白馬門"運動。
開放貨幣
2009年,比特幣網絡的出現,讓人類可以在網絡上不依賴任何中心化機構進行價值傳遞,而比特幣本身也成為了全新的,數字形式的價值承載體。哈耶克的"貨幣非國家化"和"鑄幣自由"理論,以一種前人未曾想到的方式實現了。
2014年,一個俄羅斯天才少年,試圖在比特幣基礎上開發智能合約,卻發現種種限制,於是另起爐灶,開發了以太坊,區塊鏈從1.0時代(電子貨幣時代)進入2.0時代(智能合約時代)。從比特幣到以太坊,發行加密貨幣變得更加簡單。在此基礎之上,以太坊的圖靈完備性,還使得加密貨幣具備了可編程性,為開放金融的誕生奠定了基礎。
開放金融
借助可編程性,人類開始在"開放貨幣"的基礎上,構築"開放金融"。相比傳統金融,開放金融具有以下開放性。
其一,數據的開放性。這是開放金融從開放貨幣中繼承的特性。在傳統金融中,有無數黑箱和信息不對稱的情況,這些情況甚至已經導致了類似於"次貸危機"這樣的嚴重後果。
在開放金融中,一切記錄可溯源,可查詢,永久記錄在鏈上,任何金融服務,都可以公開查看其服務數據,任何金融衍生品,也都可以清晰的追溯到其基礎資產。這些都是加密技術與生俱來的特性,使得開放金融不需要像傳統金融那樣,靠監管機構來強制要求信息披露,並懲罰欺詐。
其二,準入的開放性。無論是對於金融服務的創建者,還是對於使用者,加密世界的金融都是自由的。開發者可以自由創建金融服務,使用者也可以自由參與,無需任何第三方的許可。這相比充滿禁忌和門檻的傳統金融世界不可同日而語。
其三,所有權及治理的開放性。傳統金融世界中,金融服務的提供者往往是中心化機構,這些機構樹立起各種各樣的壁壘,讓普通人難以染指。而開放金融系統中,治理通證的流轉不受限制,通證的持有者將成為某項金融服務的實際擁有者,並可以通過提案,投票等形式進行治理。
其四,應用間互相開放,可兼容,可組合。開放金融因其準入的開放性而無所不包,貨幣,證券,衍生品,替代資產,應有盡有,穩定幣,借貸,合成資產,DEX百花齊放。
在此基礎上,開放金融還發展出一套互聯互通的協議系統,讓開放金融的不同部分能夠組合成一個有機整體,協議間可以互相調用,已有的協議可以作為基礎設施,在其之上建構更複雜的金融服務。這一特點,賦予了開放金融幾乎無限的生發性,更多的金融創新將不斷湧現。
儘管"DeFi"一詞已經約定俗稱,但我還是願意用"開放金融"一詞來表述,因為"開放"才是加密金融的本質特徵,而非去中心化。即便是中心化的服務者,只要充分利用加密技術,首先做到最基礎的"數據開放",就可以成為開放金融的一部分。
如果說中心化金融機構的數據黑箱,準入禁忌,所有權被壟斷而缺乏流動性,不同服務主體之間缺乏互動是四座"白馬門"的話,開放金融無疑成功拆除了它們。
除此之外,開放金融還提供了宏觀經濟研究的新視野。一直以來,人們對於宏觀經濟的研究,由於缺乏實驗條件,只能基於有限的歷史經驗做理論假設,這導致宏觀經濟學就像一門玄學,誰都無法說的清楚。
迄今為止,最起碼有10種以上的理論在解釋經濟周期,這些理論看似自洽卻又互相矛盾,人們無法像研究微觀經濟那樣,在宏觀經濟中了解確切的因果關係。在開放金融中,我們總算有了一个研究宏觀經濟的實驗環境,或者最起碼,我們擁有了一個實體世界之外的對照組,由此,我們可以開始期待一個關於經濟周期的終極解釋。
開放藝術
想像力,可以說是人類最接近於神的能力。在人類社會中,有專門一個活動門類,人們以想像力為依憑,進行純粹意義上的創造,這便是藝術創作。
隨著歷史的演進,藝術的表達方式也在不斷發展。其中,思想的演變在推動著藝術,例如啟蒙運動中,隨著理性主義對宗教神學的祛魅,宗教人物畫便從表達神性轉化為表達人性,可以說,藝術是時代思想的映射;技術的演變也在深刻的改變著藝術,例如,18世紀照相機的發明,讓達芬奇所開創的寫實主義繪畫走到了盡頭,產生了抽象派,印象派,立體主義這樣的寫意畫風。
那麼加密技術,作為一個具有強大變革力量的新技術,會給藝術帶來哪些改變呢?我們已經了解,加密技術催生了開放金融,通過觀察,我們發現加密思想和加密技術條件下的藝術形態正在產生一些有趣的變化,加密藝術家們正在拆除"白馬門",創造"開放藝術"。
開放的藝術品外延
藝術的價值來源於,能夠給人視覺或其他感官上的美好體驗,或者能夠啟迪人的思考和想像,對於藏家而言,藝術品的價值除了在於鑑賞體驗之外,還在於自我表達與認同,社交身份的標榜,也包含單純的捐贈和供養,往往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形成了藝術品的價值,難捨難分。
以往,這些價值是由藝術家們獨立完成構建,並在藝術品中承載的。但加密黑客們發現創作過程,創作方式本身,收藏和流轉過程,都可以成為價值構築的重要部分。
《everydays:the first 5000 days》
這是在加密藝術領域第一個被拍上天價,並引發NFT投資Fomo狂潮的作品,名為《everydays:the first 5000 days》,該作品由5000幅繪畫作品拼貼而成,這是Beeple每天堅持畫一幅作品,連續5000天產出的5000幅作品。作品當中的5000幅畫的藝術品質究竟如何,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Beeple堅持5000天,每天一幅畫作,表達了一種長期主義精神,這種創作過程表達的精神才是這幅畫作的真正內涵。
《紅與藍》
這是中國藝術家劉嘉穎創作的《紅與藍》。作者通過以太坊發布了100個由紅到藍的漸變色塊,並進行了長達一年的競價拍賣,受眾可以出價拍下自己喜歡的色塊,事先藝術家沒有表達每個色塊的含義,有人解讀為中美貿易競爭下的政治傾向圖譜調查,也有人解讀為感性與理性,熱情與冷靜的競合。
在這幅藝術作品中,藝術家幾乎沒有進行創作,而是建立了一個平台,讓藏家通過出價來構築價值,藏家的出價構成了藝術品的一部分。
《 First Supper 》
這幅名為《First Supper》的畫作,被稱為異步藝術(Async Art)的代表。這幅畫作的核心價值來源於多名藝術家分層協同創作這種創作方式。這幅畫並不是靜態圖片,而是由一個主畫布圖層和22個子圖層組成,每個圖層由不同的藝術家創作。
藏家可以單獨購買圖層,並自定義圖層參數,改變該圖層的圖像。因此,這是一幅會隨時間流變的異步藝術品。
類似的眾創式玩法,還有很多變體。比如由一名藝術家創作一幅風景畫,其他藝術家基於這幅畫的邊緣繼續作畫,要求畫作具有連續性,以此類推,形成一幅由多名藝術家創作的合體畫。
我們希望更多人都能享受藝術,我們希望"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但用於表達深刻思想的藝術,曲高和寡是其宿命。"藝術民主"是個偽命題,我們並不希望藝術淪為娛樂。讓藝術更加普惠的方式,或許不是讓更多人欣賞藝術,而是讓更多人參與創造藝術。藝術創作過程的社交化,將能催生出更多新形式的藝術品。
開放的藝術品交易市場
NFT作為承載藝術品的載體,實現了藝術品的確權存證,儘管侵權事件時有發生,但NFT的可追溯性讓維權變得容易。
傳統的藝術品交易市場,畫廊或者策展人是權力的中心,藝術家的話語聲量很小,藝術家必須依靠中介機構才能找到買家,只有成名的頭部藝術家才能擺脫對畫廊和策展人的依附。然而,在NFT交易市場中,藝術家和藏家之間的鴻溝被抹平了,儘管藝術家仍然需要專業策展人幫自己宣傳作品,建立和管理社區,但很明顯,藝術家的議價能力顯著提高了。很多NFT交易市場都可以支持版稅的設置,讓藝術家可以永享自己作品的長期收益。
在新的權力結構下,藝術家的創造力得到了充分的尊重,而只有創造力被尊重時,才會激發更多的創造力,因此,加密技術和NFT將創造一個更加繁榮和活躍的藝術品市場。
開放的可編程性:無限可能
NFT全稱Non-Fungible Token,和FT(Fungible Token)相比,具有不可互換性,不可分割性,然而我們更應注意的是NFT與FT相同的特性,那就是可編程性。可編程性賦予了加密藝術新的可能,包括隨時間流變的可能,金融化的可能,在社交場域中展示的可能。
隨時間流變的可能:以前文所述《First Supper》為例,藝術品超越了靜態圖像,而將隨著時間而流變,這種變化本身也成為了藝術的一部分。當然,這只是其中一種形式,更有意義的流變方式是:藝術品能夠隨著在藏家之間的流轉而留下藏家的印記。
在Puzzle Ventures的Nico Yang的文章《什麼是開放藝術》中,提到了一種方式,那就是讓藏家能夠獲得「電子題跋權」與「電子鈐印權」。我認為更進一步,還可以讓藏家對藝術品進行註解,註解的內容放到購買藝術品的交易的元數據中。
金融化的可能:通過與DeFi應用的互動,藝術品可以作為抵押品而貸款,藝術品的所有權可以被拆解為股份,並被分散擁有,藝術品還可以作為基礎資產,合成新資產,或衍生品。這些方向,都已經有項目在實踐。通過金融化,藝術品進一步增加了流動性,也增加了價值發現的機制。
遊戲化的可能:NFT的可編程性還將賦予藝術更多遊戲化互動的可能。比如CryptoKitties將繁殖機制融入加密貓中,更複雜的機制如鍛造,製作,兌換,隨機生成都有可能融入其中,這其中有豐富的可能性。當然,有人可能覺得,遊戲化了的藝術,還是藝術嗎?殊不知,遊戲可是繪畫、雕刻、建築、音樂、文學、舞蹈、戲劇、電影之外的第九大藝術門類!
在社交場域中展示的可能:有人說,擁有NFT藝術品,很多時候並不意味著擁有原作品的版權,那如何體現我擁有了它呢?
除了前文提到的「題跋」和「註解」,我認為,Metaverse是NFT藝術品的歸宿,因為在那里才能充分展示,實現其社交價值。現在的Metaverse還不是很成熟,遊戲/玩具屬性居多,我相信未來Metaverse會沉澱真實的社會關係,形成平行於現實世界的新的社交場域,發展出生活/工具屬性。
隨著NFT可編程性的開發,我們將發現更多層疊式,協同式的藝術創作行為:例如有人設計建築,有人在建築的牆面上做牆繪,有人在建築室內做虛擬裝修,有人在室內陳列擺件,這其中,無論建築本身,牆繪,裝修,擺件,既是獨立的藝術,也是整體藝術品的一部分。這樣的可組合性協同遠遠豐富於《First Supper》的多圖層協同。可以說,開放金融的可組合性形成了"DeFi樂高",開放藝術的可組合性也將衍生出"藝術樂高"。
小結
加密技術催生了"開放金融",也創造了"開放藝術","開放藝術"仿佛是一種無邊界的藝術,最起碼,我們現在還遠遠沒有觸及其邊界。
《三體1》中虛構了一個組織叫"科學邊界",科學邊界做的事情是用科學的方法探討科學的局限。那麼,我們拭目以待:藝術家們用藝術的方式,拆除更多"白馬門",探尋藝術的邊界。